我们的工作，从午夜开始，在黎明前结束。当最后一班列车驶过，我们便扛着工具，走上几十米高的铁路桥，检查那些维系着钢轨与枕梁的热镀锌螺栓。

 

光线昏暗，眼睛看不真切，我们就用耳朵听、用手感摸。一把小小的检查锤，成了我们的“听诊器”。敲击一颗状态良好的热镀锌螺栓，会发出“铛”的一声清脆回响，说明它预紧力足够，内部扎实。如果发出“噗”的沉闷声，很可能螺栓已经松动，或者内部的腐蚀已经掏空了部分金属。

 

用手套抚摸螺栓的根部，感受它与连接板接触的部位。热镀锌层如果完好，手感是均匀的。如果摸到粉状的碎屑，或者明显的凹坑，那就是锈蚀已经开始的信号，必须记录在案，安排紧固或更换。

 

我们最怕的，不是螺栓表面均匀的老化，而是那种“隐藏式”的腐蚀。比如，埋在钢构节点内部、被积水长期浸泡的那一截螺栓杆。那里的镀锌层一旦失效，锈蚀会从里向外发展，等我们在外部发现时，往往为时已晚。

 

所以，我们夜复一夜地敲击、抚摸、记录。一列列动车白天从我们头顶飞驰而过，旅客们看不到我们，也看不到那些螺栓。但他们平稳、安全的旅程，却与我们昨夜敲击出的那一声声“铛铛”的脆响，息息相关。这份“听得见的安心”，就是我们这群守夜人最大的成就感。